耳朵上伤口的血已经被低温冻得凝固,南星三两步爬上一棵高树,在枝丫上独自舔舐着伤口。
心中平生一股焦躁的情绪。
直觉告诉他,有一双眼睛正在一直盯着他,来者不善,逼迫得他必须离开那只幼崽,否则会受到牵连。
他下意识低头朝刚刚离开的方向。
不是他们,几人正在用担架将幼崽转移到停在不远处的直升机,没有人注意到南星这里。
那是谁在暗中盯着他?
不安感越来越重,凛冽的风似是在透过缺少皮毛的伤口处朝里灌,浑身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彻骨寒意。
南星警备地竖着耳朵。
嘈杂的风声中,响起一声难以被察觉的金属碰撞声。
野外的杂音太多,鸟鸣、枝叶晃动、沙石撞击,但南星的意识告诉他,不是这些。
“咔哒”一声,余音犹在耳膜间回荡,一丝浅淡的鲜血气味飘过鼻尖。
就在那一瞬,南星后腿发力朝上扑去,离弦之箭似的奋力朝枝叶茂密处奔去。
“砰!”
是代表人类杀伐之器的枪响。
是盗猎者。
子弹从耳边划过,刚凝固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将一片树丛瞬间泼成了红色。
“砰!”第二声枪响。
不远处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是一条生命逝去的声音。
“不要!”南星从睡梦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是自己家里的天花板。
不是记忆中一只无辜生命的死相,也不是那个盗猎者浑身挂着各种野生动物的死尸捧着枪管狞笑的身影。
左耳上已经痊愈了几十年的伤口隐隐作痛了起来。
浑身都是被激出的冷汗。
好冷,好冷,像是在寒冷的冬天溺水,既冰冷,又呼吸不畅。
身边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
南星像是抓住了水面上垂下的柳枝,奋力地抓紧它,把自己救出这片要人命的水域。
梦中的声响终于逐渐远去,南星掀开被角直起身,微张着唇大口呼吸着。
属于另一个生物的熟悉气味遍布整个房间,意外地带来了一种安全感。
南星垂下头,看见宫芫华真没有偷偷爬上床,也化作了兽形。
原型的身躯太大,可怜的外套完全充当不了床单的作用,反而像是睡觉时不小心压在身下的一片布料。
宫芫华腹部朝向南星床的那一侧侧躺着,尾巴盘成了一个半圆,挡在身前,让整个身子形成了一个不那么规则的圆形,和家猫的睡姿没什么区别。
这样一个张扬肆意的人,睡觉的模样看上去倒是挺乖巧,南星默默在心中给出点评。
上腺素的作用逐渐褪去,南星又深呼吸了几口放松下神经,才发觉自己有点渴了。
偏头看床头柜上,隐约能看到宫芫华还是用了保温杯来装睡。
不过这次的杯子上面印着的是“入职十周年纪念”,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出来的,这点南星是看不清了的。
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喉咙里还是干得厉害。
南星下意识抱着保温杯,打算去厨房接点水,而后才后之后居意识到,厨房里多的是杯子,非要费劲抱个保温杯去坐什么?
和宫芫华一起呆久了,自己的智商仿佛也退化了。
南星把杯子放回原位,四脚着地下了床,摸索着朝门外走。
没走出两步,前爪就被什么柔软带着温度的东西绊倒了,直到跌倒在宫芫华柔软的皮毛上,南星才意识到刚刚绊倒自己的应该是宫芫华的后肢。
雪豹的后肢就几乎和小熊猫等长了,南星的卧室面积不小,宫芫华这么一躺,就把床和墙之间的位置全都扑满了,和一块有厚度且毛感不错的地毯似的。
南星不甘心地拍了一爪宫芫华那条绊倒自己的腿。
今晚宫芫华那么安分,南星还真没什么理由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只能自认倒霉。
宫芫华直到半夜才睡着。
中间的将近两个个小时,半个小时在偷拍,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一旁静静地看。
当然还坏心眼地戳了戳南星平时肯定不让碰的鼻尖。
可能南星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睡着的时候会吐出一小段舌头。
这其实是小熊猫的本能,但南星清醒时都会控制得很好,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无意中表现出来。
小熊猫的舌头不止有味觉的作用,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侦查器。
舌头上有较大的乳突作为化学感受器,让小熊猫能够感知到天敌的气息,因而小熊猫经常会吐露一小截舌头,来感知周边的环境是否安全。
宫芫华的夜视能力出色,即使房间内一片昏暗,也能将房间里的所有陈设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南星本小熊猫。
不知抱着怎样的心情,伸出食指偷偷拨弄了舌尖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