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贞转头之际却早已将她的神态收进眼底,轻声回道:“鸡叫就醒。”
“怎么醒那么早?你身上还挂着伤,得多睡觉才行。”即便是这个时候,还是没办法忍住不去关心她。
江怀贞不语,仍直直地盯着她那红肿的眼睛,好半天才移开眼神。
林霜看着她眼皮底下的青灰,忍着心里的难过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跟我说一下症状,我待会儿进城后问一下薛大夫。”
江怀贞摇头。
“真没有不舒服?”林霜问。
江怀贞嗯了一声。
林霜见她含含糊糊,一时间也猜不出她的心情,压着心里的情绪,从床上坐起来,起身换了衣服去洗漱。
直到要出门的时候,江怀贞一反常态跟了出来,眼看林霜就要上马,她突然伸手拽住了林霜的袖角。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后者却像被烫到般立刻松开手,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霜被她这一举动弄得一愣,只是没等她反应过来,胡桂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
“哟,这一大早的,在门口拉拉扯扯做什么?”
林霜勉强扯出个笑:“我待会儿要进城给永安药铺送药,她送我出门。”
胡桂英嘶了一声:“不是吧,就进个城,送来送去的,又不是新婚燕尔的小两口。”
这话一出,两个当事人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若是真是那么一回事,林霜倒是不介意被她拿来调侃,但事实不是这样,她有些心塞,眼眶也忍不住地有些发热,别过脸去,声音干涩地岔开话题道:“你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今天不用上值吗?”
“怎么不用,今早起早了,就过来看看她,待会儿就去衙门了。哎,我跟你说,我听户房的人说,县令上奏了,说这次闹水灾,死了三百五十人,毁坏农田两万亩,请求朝廷拨款赈灾呢。”
听到这个消息的林霜总算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愣了一下。
“他就不怕朝廷追究他抗洪不力,事后追究吗?”
胡桂英摇头:“今年洪涝灾害是百年不遇,乃天灾,他被责罚几句不痛不痒,可朝廷的赈灾款下来,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你想想,瑞庆五十一年荆北旱灾,拨款500余万两。嘉祐六年沪州灾,发放276万石米,折合约130万两白银。弘熙十一年邙西地震后,拨银20万两,雇灾民修缮城墙。你知道这些银子有多少能到老百姓的手里?单是那地震的20万两,承办官员就贪污10万两。”
“他们这是剑走偏锋,一旦赈灾的银子下来,那是他们坐那个位置一辈子赚都赚不来的钱。”
林霜吃惊:“难怪发大水的时候,衙门根本就没有下全力救人,原来是等着把死人人数报上去拿赈灾款,我们拼死相救,倒是挡了他们的财路了。”
她心里难受极了,想到自己还花钱请村里的青壮去救人,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胡桂英摇头:“我们问心无愧,就不管他人如何操作了。倘若老天爷认可让这种人逍遥在世,恬为百姓父母官,那也无话可说。”
林霜叹气:“算了,不去想这些糟心的事。这世道,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活得越难受。”
胡桂英站起身道:“得了,我得赶回衙门上值去了。”
“我跟你一起吧。”
林霜故意不去看角落里那个沉默的身影,直接上了马。
时间不赶,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林霜因为表白被拒的心情也总算好了一些。
胡桂英上次拿了二百多两银子,一百两孝敬家里,自己留了一百五十两,三十两买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六十两在城里买了个两进的院子,尚有余款,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自林霜,她如今对林霜是又敬又爱,恨不得把她当菩萨给供起来每天送上三炷香。
“怀贞姐怎么了,看着奇奇怪怪的?”
“哪里奇怪了?”林霜心里咯噔一下。

